牧之

梅花落满了南山。

五月,你好

(一)
窗外的梧桐在雨后显出崭新的活力,叶子舒展着,脉络清晰,堪比人隐秘的掌纹。我坐在一间逼仄的教室里,被迫抬头看黑板,讲台上老师的视线尖锐地射向我,又不露痕迹地移走,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狡猾的猫。最后一排总是受到这种待遇的,我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,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

从教室出来时地面已经干透,天空湛蓝,若不是空气里残存的潮湿,下过雨的事实就要被大家忘记了,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还是希望发生过的不要被如此随意地处置掉,这是一种背叛。我习惯性的抬头,阳光温柔地铺满我的眼眶,熟悉的刺痛感传来,我满足地叹了口气,再次为了自己的一贫如洗深感庆幸。身边的同学抱着书狂奔而去,他们不知道天气这样反常地阴晴不定,是因为她在我们的打扰下失去了好心情,他们还不知道夏天正悄悄走来,可以在雨中唱歌的特权却被我牢牢掌握。

夜里和导师聊天,问到我未来和比较近的以后,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在地上游荡,突然就觉得怅然若失。我告诉他,我不知道,但我不想和他们一样。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,昏黄路灯下,有人轻轻地打了个寒战。

我们都一样,在深夜里缺氧,和去年一样期待着不太煎熬的夏意悠长。

一边等待着日出,一边贪恋夜的遮挡。

(二)
收到了远在武汉的笔友寄来的书信,素白的信纸上方方正正的方块字,和她一样地秀丽端庄。她写道,生命有那么多空白的时刻,我却只想用它来写诗。

我面前是五月安稳的湖面,泛着鳞鳞的波纹,岸边的柳枝条自如的垂下,时不时逗弄一下湖里的金鱼。水面上呈现出发呆的脸,这个人正伤心地想着,我真羡慕她啊,我不会写诗,那个世界离我太远了。可这又同时解脱了我,是我不会,不是不想。承认自己的无能比承认无趣好太多。

回去的路上我对每一个人献上笑脸,可惜的是大家都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,没有人愿意腾出视线来回应我。他们和你一样孤单。

阳光切割我的鼻梁,我郑重地摊开信纸,认真给诗人回信。我写道,今天阳光单薄,东湖像被冻住,我在那里等了很久,没有听到期待中的鸟鸣,倒是身边有几个嬉耍的小孩,兴致盎然地挖蚯蚓,时不时地冒出几声惊呼……我看过凌晨两点半的夜市,走过浪潮翻滚的海边,闻过等待好久才绽放的昙花,抚过身体冰凉的人的额头,可你有所不知,我依然不会写诗。

想了一会,莫名的情感驱使我提笔加上,不过我愿意试试,谢谢你起舞,在我面前。

她的回信来得很快,只有寥寥数字,笔锋恳切,随信还有一张印着日落的明信片。

酉时行船。

我们在朴素的黄昏下对谈饮酒,追寻天地间那抹飘渺的亮色,不去管明天是否如约前来。

(三)
我看到书里或是电影里的人物将死时,总会停下来先抹眼泪。多么了不起,这个人穷尽一生在苦难和意外中挣扎后,还能甘心为别人去奔赴死亡!其实我不太明白,为什么伟大非要让人遭受折磨,而好像只有痛苦才能让人感动。

那么,他们奔赴死亡的动机就有了怀疑,当他们做出选择,是以什么心情,是悲叹惋惜还是解脱安心,反正我不相信什么从容坦荡的鬼话。

活着是一个复杂的定义。我们吃饭,因为不吃饭我们就可能会死,我们呼吸,因为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活下去,这些不是我们的意志,是本能,本能不会让我们痛苦,当我们有了意志,我们便开始受苦。
从善恶是非开始,我们审视四周,发现自己置身迷雾,疑问重重。好奇心给我们探索的底气,为了答案我们不断地付出代价,到最后,有的人忘记了自己最初不过是想找一个答案,他们开始犯错,开始后悔,开始抱怨,深陷泥潭;有的人厌倦了这盲目的追索,中途停下重新选择,然后再次放弃;有的人一鼓作气,朝着答案一路前行,却在得到答案那刻顿觉兴味索然;有的人无视自己的疑惑,不为什么执着……

生命中有多少次的停留驻足,就有多少形式的勇敢与洒脱。最重要的是,不要放弃自我。

我伸出手,接住四月寄予的厚望,握紧了那只阳光味的诗人的手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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